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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丞相 宋末元初 · 郑思肖
 出处:全宋文卷八三三九、心史·杂文
国之所与立者,非力也,人心也。
善观人之国家者,惟人心何如尔。
此固儒者寻常迂阔之论,然万万不踰此理。
今天下崩裂,忠臣义士死于国者,极慷慨激烈,何啻百数,曾谓汉唐末年有是夫?
于是可以觇国家气数矣。
艺祖曰:「宰相须用读书人」。
大哉王言,直验于三百年后。
丞相文公天祥,才略奇伟,临大事无惧色,不敢易节。
德祐一年乙亥夏,遭鞑深迫内地,公时居乡,挺然作檄书,尽倾家赀,纠募吉、赣乡兵三万人勤王,除浙西制置使
九月,至平江开阃。
十一月,朝廷召公以浙西制置使勤王,入行在。
二年丙子正月,鞑兵犯行在皋亭山丞相陈宜中奏请三宫,不肯迁驾,即潜挟二王奔浙东。
鞑伪丞相伯颜闻而心变,意欲直入屠弑京城
在朝公卿咸惊惧,众怂恿文公使鞑军前与虏语,朝廷假公以丞相名。
及出,一见逆臣吕文焕,即痛数其罪,又见逆臣范文虎,亦痛数其罪,文焕、文虎意俱怒。
导见虏酋伯颜,公竟据中坐胡床,仰面瞠目,撚须翘足,倨傲谈笑。
虏酋伯颜问其为谁,公曰:「大宋丞相文天祥」。
伯颜责不行胡跪之礼,公曰:「我南朝丞相汝北丞相丞相丞相,不跪」。
遂终不屈。
其他公卿朝士见虏酋,或跪或拜,卖国乞命,独公再三与鞑酋伯颜慷慨辩论,尚以理折其罪,辩析夷夏之分,语意皆不失国体。
深反覆论文焕之逆,伯颜竟解文焕兵权。
又沮遏伯颜直入屠弑虏掠京城百姓之凶。
伯颜始怒终敬,为其所留,不复纵入京城,竟挟北行。
京口,贼酋阿术丞相诸使亲札谕维扬降鞑,独文公不肯署名,虏酋暂留公京口虏馆。
维扬坚守城壁,与贼酋阿术京口对垒。
虏贼禁江禁夜,把路把巷,甚严密。
公间关百计,掷金买监绊者之心,寓意同监绊虏酋往来妓馆,亵狎买笑,意甚相得相忘,又得架阁杜浒相与为谋。
二月晦,夜遁出城,偷渡江,登真州岸,偷历贼寨,劳苦跋涉难譬。
全太后、幼帝北狩,将道经维扬,公欲借扬州兵与贼战,邀夺二宫还行内
公叫扬州城扬州疑公,不纳。
复西行叫真州城,即差军送东往泰州,由海而南,南北之人悉以公为神。
朝廷重拜为右丞相
又于汀漳间募士卒万馀人,剿叛臣,易正大,驱驰二三年。
景炎三年岁在戊寅十一月潮阳县值贼,服脑子不死,为贼所擒,终不屈节,谈笑自若。
贼以刀胁之,笑曰:「死,末事也,此岂可吓大丈夫耶」!
尝伸颈受之。
贼逼公作书说张少保世杰叛南归北,公曰:「我既大不孝,又教人不孝父母耶」?
不从其说。
贼擒公至幽州,见伪丞相博罗等,不跪。
众虏控持,搦腰捺足,必欲其跪,则据坐地上,叱骂曰:「此刑法耳,岂礼也」!
贼命通事译其语,谓公曰:「不肯投拜,有何言说」?
公曰:「天下事有兴有废,自古帝王将相,灭亡诛戮,何代无之?
我今日忠于大宋社稷,至此何说!
汝贼辈蚤杀我,则毕矣」!
贼曰:「语止此?
汝道『有兴有废』,古时曾有人臣将宗庙城郭土地付与别国了,又逃去,有此人否」?
公曰:「汝谓我前日为宰相奉国与人,而后去之耶?
奉国与人,是卖国之臣,卖国者有所利而为之;
去之者,非卖国者也!
我前日奉旨使汝伯颜军前,被伯颜执我去,我本当死;
所以不死者,以度宗之二太子在浙东,老母在广,故为去之之图尔」!
贼曰:「德祐嗣君非尔君耶」?
公曰:「吾君也」。
贼曰:「弃嗣君,别去立二王,如何是忠臣」?
公曰:「德祐嗣君,吾君也,不幸失国。
当此之时,社稷为重,君为轻,我立二王,为宗庙社稷计,所以为忠臣也。
怀帝、悯帝而北者,非忠臣;
从元帝为忠臣。
徽宗、钦宗而北者,非忠臣;
高宗为忠臣」。
贼曰:「二王立得不正,是篡也」。
公曰:「景炎皇帝,度宗长子,德祐嗣君之亲兄,如何是不正?
登极于德祐已去之后,如何是篡?
陈丞相奉二王出宫,具有太皇太后圣旨,如何是无所授命?
天与之,人与之,虽无传受之命,推戴而立,亦何不可」?
贼曰:「你既为丞相,若奉三宫走去,方是忠臣。
不然,则引兵与伯颜决胜负,方是忠臣」。
公曰:「此语可责陈丞相,不可责我,我不当国故也」。
贼曰:「汝立二王,曾为何功劳」?
公曰:「国家不幸丧亡,我立君以存宗庙,存一日则一日尽臣子之责,何功劳之有」!
贼曰:「既知不可为,何必为」?
公曰:「人臣事君,如子事父。
父不幸有疾,虽明知不可为,岂有不下药之理?
尽吾心尔,若不可救,则命也。
今日我有死而已,何必多言」!
贼曰:「汝要死,我不教汝死,必欲汝降而后已」。
公曰:「任汝万死万生煅炼,试观我变耶不变耶!
我,大宋之精金也,焉惧汝贼辈之磷火耶!
汝至死我而止,而我之不变者初不死也。
叨叨语十万劫,汝只是夷狄,我只是大宋丞相
杀我即杀我,迟杀我,我之骂愈烈。
昔人云:『之性,到死愈辣』。
我亦曰:『金石之性,要终愈硬』」!
公后又云:「自古中兴之君,如少康以遗腹子兴于一旅一成;
王承厉王之难,匿于召公之家,召、周二相立以为王;
幽王废宜臼,立伯服太子,犬戎之乱,诸侯迎之,宜臼是为平王
汉光武兴南阳蜀先主帝巴蜀,皆是出于推戴。
唐肃宗即位灵武,不禀命于明皇,似类于篡,然功在社稷,天下后世无贬焉。
禹传益,不传启,天下之人皆曰,『启,吾君之子也』,讴歌,讼狱者归之。
汉文帝即是平、勃诸臣所立,岂有高祖、惠帝、吕后之命?
春秋亡公子入为国君者何限,齐桓、晋文是也,谁谓奔去者不当立?
前日汝贼来犯大纪,理不容不避,二王南奔,势也。
程婴、公孙杵臼辈出,存赵氏,为天下立纲常主,揆诸理而不谬,又宁复问『有无授命』耶?
惜乎先时不曾以此数事历历详说与贼酋一听」!
此皆公首陷幽州之语。
公始被贼擒,欲一见忽必烈,大骂就死;
机泄,竟不令见忽必烈
因叛臣青阳留梦炎忽必烈曰:「若杀之,则全彼为万世忠臣;
不若活之,徐以诱其降,庶几郎主可为盛德之主」。
忽必烈深善其说,故公数数大肆骂詈,忽必烈知而容忍之,必欲以陷之于叛而后已。
数使人以劫刺耳语,公始终一辞,曰:「我决不变也,但求早杀我为上」。
贼屡遣旧与公同朝之士,密诱化其心。
公曰:「我惟欲得五事:曰剐,曰斩,曰锯,曰烹,曰投于大水中,惟不自杀耳」!
贼又勒太皇传谕说公降鞑,公亦不听。
诸叛臣在北妒其忠烈,与贼通谋,密设机阱夺其志,公卒不陷彼计,反明以语鞑,众酋尽伏其智。
且俾南人群然问六经、子史、奇书、释老等疑难之事,令堕于窘乡,众谋折其短误;
公朗然辨析,议论了无不通,强辨者皆屈。
北人有敬公忠烈,求诗求字者俱至,迅笔书与,悉不吝。
公妻妾子女先为贼所虏,后贼俾公妻妾子女来,哀哭劝公叛,公曰:「汝非我妻妾子女也;
果曰真我妻妾子女,宁肯叛而从贼耶」!
弟璧来,亦如是辞之。
璧已受伪爵,尝以鞑钞四百贯遗兄,公曰:「此逆物也,我不受」!
璧惭而卷归。
后公竟如风狂状,言语更烈。
一见鞑之酋长,必大叱曰:「去」!
有南人往谒,公问:「汝来何以」?
曰:「来求北地勾当」。
公即大叱之曰:「去」!
是人数日复来谒,已忘其人曾来,复问曰:「汝来何以」?
是人晓公意恶鞑贼,绐对曰:「特来见公,馀无他焉」。
公意则喜笑垂问,如旧亲识。
他日是人复来,公又忘之矣。
叛臣留梦炎等皆骂曰「风汉」,北人指曰「铁汉」。
千百人曲说其降,公但曰:「我不晓降之事」。
虏酋曰:「足跪于地则曰降」。
公曰:「我素不能跪,但能坐也」。
贼曰:「跪后受爵禄富贵之荣,岂不为乐,何必自取忧苦」?
公曰:「既为大宋丞相,宁复效汝贼辈带牌而为犬耶」!
或强以虏笠覆公顶上,则取而溺之,曰:「此浊器也」。
德祐八年,忽有南人谋刺忽必烈,战栗不果,被贼杀。
或谓久留公,终必生变,非利于鞑。
忽必烈数遣叛臣留梦炎等坚逼公归逆,谓忽必烈曰「鞑靼不足为我,惟文公可以为之,得其降则以相与之」,公曰:「汝辈从逆谋生,我独谋尽节而死。
生死殊涂,复何说!
大宋气数尚在,汝辈大逆至此,亦何面目见我」?
遂唾梦炎等去之。
会有中山府薛姓者,告于忽必烈曰:「汉人等欲挟文丞相拥德祐嗣君为主,倡义讨汝」。
忽必烈文公至,问之,公慨然受其事,曰:「是我之谋也」。
全太后、德祐嗣君至,则实无其事。
公见德祐嗣君,即大恸而拜,且曰:「臣望陛下甚深,陛下亦如是耶」?
谓嗣君亦从事于胡服也。
忽必烈始甚怒公,然忽必烈意尚悯公忠烈,犹望公降彼,再三说谕,公数忽必烈五罪,骂詈甚峻。
忽必烈问公欲何如,公曰:「惟要死耳」!
又问;
「欲如何死」?
公曰:「刀下死」。
忽必烈意欲释之,俾公为僧,尊之曰「国师」;
或为道士,尊之曰「天师」;
又欲纵之归乡。
公曰:「三宫蒙尘,未还京师,我忍归忍生耶?
但求死而已」。
且痛骂不止,诸酋咸劝杀之,毋致日后生事,忽必烈始令杀之。
公闻受刑,欢喜踊跃,就死行步如飞。
临下刃之际,忽必烈又遣人谕公曰:「降我则令汝为为头丞相,不降则杀汝」。
公曰:「不降」!
且继之以骂。
及再俟忽必烈报至,始杀公,公之神爽已先飞越矣。
及斩,颈间微涌白膏,剖腹而视,但黄水,剖心而视,心纯乎赤。
忽必烈取其心肺,与众酋食之。
昔公天庭擢第,唱名第一,出而拜亲,革斋先生京师,病已亟,命之曰:「朝廷策士,擢汝为状头,天下人物可知矣。
我死,汝惟尽心报国家」。
母夫人遭德祐变故,逃避入广,又尝教公尽忠。
故公始终不违父母之训,尽死于国家,无二心焉。
自号「三了道人」,谓儒而大魁、仕而宰相、事君尽忠也。
忠臣、孝子、大魁、丞相,古今惟公一人。
南人慕公忠烈者,已摭公之《哭母诗》「母尝教我忠,我不违母志。
及泉会相见,鬼神共欢喜」之语,作《鬼神欢喜图》,私相传玩。
公在患难中,尝终日不语,冥然默坐,若无萦心者。
五载陷虏,千磨万折,难殚述其苦。
事事合道,言言皆经。
一以相去远,二以人畏祸不肯传,百仅闻其一二。
累岁摧挫之馀,老气峥嵘,视初时愈劲。
时作歌诗自遣,皆许身徇国之辞。
间见数篇,虽有才学,然怪其笔力不能操予夺之权,气索意沮,深疑其语;
后乃知叛臣在彼,谀虏嫉公,或伪其歌诗,扬北军气燄,眇我朝孤残,怜馀喘不得复生之语,杂播四方,损公壮节。
公自德祐二年陷虏北行,作《指南集》。
景炎三年陷虏,作《指南后集》。
公笔以授戴俊卿文公自叙本末。
有称贼曰「大国」、曰「丞相」、又自称曰「天祥」,皆非公本语,旧本皆直斥虏酋名,不书其僭伪语。
者不可不辨,必蔽于贼者畏祸易为平语耳。
诗之剧口骂贼者,亦以是不传。
礼部郎中邓光荐蹈海,为贼钩取,文公与之同患难,颇多唱和。
杜浒尝除侍郎,海中杀贼颇夥,后以战死。
公之家人皆落贼手,独妹氏更不改嫁贼曹,谓:「我兄如此,我宁忍耶」!
惟流落无依,欲归庐陵,贼未纵其还乡。
公名天祥字宋瑞号文山庐陵人
父名号革斋
公被擒后,己卯岁往北,道间作祭文,遣孙礼庐陵革斋先生墓下为祭,仍俾侄升立为嗣。
宝祐四年年二十一岁廷对,擢为大魁,四十一岁拜丞相,乱后出处大略如此。
平生有事业文章,未悉其实,未敢书。
思肖不获识公面,今见公之精忠大义,是亦不识之识也。
人而皆公也,天下何虑哉?
意甚欲持权衡笔,详著《忠臣传》,苦耳目短,不敢下笔。
然闻为公作传者,甚有其人,今谅书所闻一二,助他日太史氏采摭,当严直笔,使千载后逆者弥秽,忠者弥芳,为后世臣子龟鉴与。
萧光字说1203年8月26日 南宋 · 周必大
 出处:全宋文卷五一四○、《平园续稿》卷一五 创作地点:江西省吉安市
龙泉萧光字焕之,求字说于予。
孟子曰:「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」。
充实,内也;
光辉,外也。
有诸内乃形诸外,若本朝司马温公名光字君实是已。
扬子亦云:「晦斯」。
夫惟侍坐君子言可听也,礼可观也,自晦其,而弥明唐杜如晦克明是已。
既名矣,焕何加焉?
字曰晦之,意义乃全。
详说反约,古人皆然。
咨尔萧君,味孟子扬子之言,思温公、杜公之贤,奉以周旋,其永无愆。
嘉泰三年八月二十六日
孟忠厚建炎元年十二月 宋 · 张浚
 出处:全宋文卷四一二一、《建炎以来系年要录》卷一一
忠厚才气平常,无闻士路。
况论思之官,天子所藉以补朝廷之阙失,非重德宿望、有功在人,岂可轻以除授?
今葭莩姻亲无故得之,孰不解体?
珏言忠厚邢焕皆为戚里,陛下因臣僚论列,易廉察之秩,而释忠厚不问。
臣尝究观历世之君眷私后家以挠法者,比比皆是,未有能隆恩于诸母之党而行法于中宫之家如陛下者。
然臣窃谓宪度者,祖宗所以维持天下,列圣奉之而不敢违者。
陛下欲承隆祐太后之意而拂于祖宗之法,臣恐非所以为孝也。
忠厚均以外戚而被超擢,均以文资而得法从。
今一则易为廉察,一则尚仍旧授,岂惟焕之不服,天下闻之,亦必怅然不平,臣恐非所以为公也。
盖汉以禄莽、阎、梁乱天下,唐以武、韦、杨氏挠王政,故祖宗深监于此,未有后之侄而为法从者。
韩琦之子嘉彦,本文资也,神祖既令尚主,则授以右列,况肯与之法从乎?
论者如以高遵惠权侍郎向宗旦尝历卿士,则有说矣。
遵惠、宗旦之世业,则高琼、向敏中将相之家,而遵惠、宗旦又宣仁钦圣之疏属也。
论其资历,则遵惠、宗旦皆登进士第,乃其后来自以材奋,非缘二后之恩宠也。
忠厚乌得援以创例哉?
德昭墓志铭 南宋 · 王质
 出处:全宋文卷五八一五、《雪山集》卷一一
《易》有否泰,其言天下治乱备矣。
君子小人内外消长,否泰分焉,故君子有位而后天下治,反是,殆哉岌岌乎斯民也。
江西有君子,周其氏,珩其名,德昭其字。
位止于簿,既致仕也,宣教郎终其身。
文学言语声于太学,时其为士也;
有政事声于潭之长沙、郴之永兴,时其为官也;
有德行声于抚之临川,时其为乡老也,斯亦无憾矣。
呜呼!
君子所计非其位也,位者载道之器也。
故仁者在高位则宜,贤人在下位而无辅则悔,君子所计非其位也,道也。
君子不得其位奚损,而吊之何哉?
宣和四年议复燕,要人有慕交者密访之,君言不宜,且后患必大。
本兵者方专,不敢以闻。
靖康元年金人犯京师,君献书论天下所以存亡,当国者交欢欢,无能为天子语。
二年天子蒙尘于青城,敌帅以我臣为力,相与鬻国于太宰张邦昌,君遮劝范琼绝苦,弗听。
呜呼!
推此类具言之,君子不得其位,不可以为大事,非耶?
当是时,君博士弟子也。
使君在位,或如君者在位,在位矣君臣又相得也,则伐燕之举可定,却金之策可遂,立楚之议可格。
虽未必能然,其殆庶几乎。
故邦之兴丧,有可以一言决也。
君既无意于世,自号足翁,其终八十有八年矣。
崇宁宣和之恬熙,见靖康之俶扰,见建炎之中兴,见绍兴之载宁,见隆兴乾道淳熙之寖盛。
呜呼!
其阅世之长如此,事业不著于时,德泽不加于民,然而以善药救人命,以善言救人心,盖三十馀年于其乡,又延及比境,其功亦岂少哉!
曰翰、曰衮、曰择,其曾王父、王父若考也。
曰昱、曰景、曰三俊、曰三省、曰三益、曰佃、曰僖、曰僎,其子若孙也。
某氏、某氏、张氏,其曾祖王母、王母若妣也。
黄氏,其妇也。
初,王父擢嘉祐八年进士异等,后六年乡人王介甫得政,意下士可华膴动之,乃陈介甫所建为非是,又腾书以切磋之,遂不合,晚为藤州以死。
君逮事之,其渊源所渐,岂浅鲜哉!
铭曰:
县以临川,乡以长宁,其山灵谷,君子有之,降尔遐福。
岁以丁酉,月以壬子,日与岁一,君子宜之,俾尔多益。
书以九龄,状以焕之
实维陆氏,有连于兹。
介景之辞,今质以诗。
是岁仲秋吉日辛巳,乃恪乃蠲,如其所志。
维君有堂,诚意正心,欲观其人,盍考厥名。
群圣一门,繇此涂出,达者得之,何事不毕。
视君斯堂,瓦解冰融,谁谓君死,如月当空。
百世之上,百世之下,其谁与归,当有知者。
尤延之 南宋 · 陆九渊
 出处:全宋文卷六一三八、《象山集》卷一一
违远三席,出入五年,其为倾依,何可云喻?
退然耆儒,久滞朝著,当人之难,晋掌奉常,处事之变,独裁大典,缅怀畴昔,祗增慨叹。
越自寿皇种椿重华,圣上揽图丹极,而西掖北门,高文大册,允属椽笔。
山林之人,矫首盛事,欲赞一辞,何可得哉?
讲读论思,固已甚晚,有识之士,咸谓未足以究盛蕴,日迟柄用,拔茅连茹,使野无遗贤,为吾君立太平之基。
而琐琐者自以薰莸之不同,辄肆媒蘖,使人重为骇叹。
兹焉偃藩近甸,公道其复信乎?
某曩者之归,得山房于龙虎山之上游,泉石之胜,云山之奇,平生所鲜见。
其略亦屡见于朋旧书中,尚欲稍记其详,亦以探讨未遍,犹未及也。
荆门之除,良出望表,岂推毂之赐有以致之耶?
幸尚迟次,犹可毕草堂之役耳。
第私门祸故重仍,五年之间,尊幼之丧,多于年数。
妻家亦复多事,妻母甫及大祥,昨日又闻妻弟之讣,乃乡年至都下相见乞铭者。
茧然之躯,殆无以堪!
长侄焕之径往求见,将过浙东迎先兄教授、家嫂与侄女归,成吴正字婚礼,诸事当能面禀。
长潭王公墓志铭1214年 南宋 · 叶适
 出处:全宋文卷六五一三、《水心文集》卷二四 创作地点: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
承奉郎朝奉郎王君,名思文字焕之
《王氏谱》曰:「丞相导长子悦十世齐辅国将军山容后,两世三为剡县
又八世,梁武毅将军超孙。
二世剡县户曹元顗」。
其《墓记》曰:「武毅夫人杜氏,葬于长潭
户曹葬于剡。
剡之南,胡塍官塘西,上金西北小遁数百十里,大抵王氏家也」。
谱不能别其居,墓不能纪其世。
合谱与墓,则王氏家长潭,自梁而基,陈、隋而蕃矣。
承奉每独念曰:「祥、览以上,推王世子受姓之始;
导、悦以下,审超孙、顗定居之实。
长潭之王,言贵种也。
余一身所承,岂不重哉!
然自唐迄曾祖璇,三世莫能仕显。
而又有甚急者,方腊叛,祖徽死之,父迪功郎迥哀痛沈剧,未暇及生理」。
君幼尚束发,即能任父事,补拾焚坏,疏浅累狭,以致深广。
迪功叹曰:「吾家命脉也,非此儿不兴矣」。
族人长老加敬爱。
新剡中语:「生子何独不如焕之」!
然君常不自喜,曰:「奈何以近利伤远成」!
恭孝和敏,先人后己,通有共无,出于天性。
奇书善本辄贵售,属其子必于清论闻流,意未尝不在谱谍间也。
已而梦龙登进士第,犹疑曰:「先绪眇微甚矣,今一青衫手板,便扶起否」?
后知龙游县,县人持安车来迎,谢不往,曰:「吾岂以无益身,慕馀荣于笃老之日哉」!
梦龙遂历御史,入宗寺为卿,直中秘书,出守永嘉,诸孙继有科目,稍复晋、梁之旧,如其志焉。
严子陵葬越,墓侧皆严也;
阮遥集葬婺,山旁皆阮也:彼非贤者之裔胄耶?
时远则念息,地寒则虑短,此高人旷士之所以失其世也。
君聪朗开达,上顾千岁,已不及用,而子孙赖之矣。
嘉定之壬申,年七十九,而以六月戊子卒。
甲戌十一月丙申,柩葬彩烟乡,山曰鳌峰
夫人袁氏。
子曰梦庚、梦龙、梦良、梦锡。
婿曰史必端。
梦庚、梦良皆已卒,女亦先卒。
梦龙在永嘉时,受命宝复还,梦锡持表贺,授迪功郎丽水县主簿
孙男女十五人。
余既以谱次君事,而史称悦子混,混子嘏,嘏子恢,谱乃言嘏子偃,无恢者,误也。
然邵之子名恢,而嘏复以名其子乎?
史亦误也。
自怀成四世皆称陈,至景暄始复称梁,字误也
晋九十馀年,导传三世,梁五十馀年,怀成传九世,亦误也。
惟杜氏葬长潭户曹葬剡,不误。
故表曰长潭王公而铭之。
铭曰:
山回水复,昔谁爰宅?
晋相梁卿,蕃衍千百。
有笃王公,追念世德;
勿为崛升,不如继兴
仆垄摧邱,淑绶彯缨。
我能新之,贲此铭称。
吴谊甫墓志铭 南宋 · 陈著
 出处:全宋文卷八一一七、《本堂集》卷九一
古道远,人心浮,都善誉者几希!
闻有一焉,则心识之不忘,馀姚吴君谊甫其人也。
间而其子埏曳衰袖状踵门曰:「埏不孝,吾父死矣,非得当世君子铭,无以葬。
先生与前忠介唐公震、前太史黄公震为三友,唐公既为先祖铭其墓,黄公又为吾父表其义,二公云亡,惟先生在,敢徼其所以敬请」。
余审其父之,感其子之言,奚辞焉,乃书。
谊甫讳自然。
曾祖松年,祖某。
父一之,迪功郎
君生于嘉定癸酉八月癸巳,蚤从前中书高公梦月游,敏学多文。
淳祐己酉,荐于漕,上春官不利,即退处,自号雁峰隐人,日与朋旧觞咏盘礴。
家世出赈乡井,推而广之益力。
黄公于庾台上其事于朝,立坊曰「高义」。
丙子,乡邻盗起,只手捍卫,境内赖之安。
岁丁亥,杭越民病贵籴,空所积平其直,先率之,瘠捐以苏。
省府之录用,儒流之状举,人所歆艳,君挥手谢去,曰:「吾行吾志而已,岂藉此为捷径耶」?
邑庠旧窄偪,夫子殿亦未称。
君曰:「教化所自出,因陋就简,非所以尊本」。
乃规乃度,轮奂聿新,浩废己出不计也。
尚书王公应麟喜而记其事。
此皆生平大概。
君介直而出以谦和,宽博而行以勇决。
事亲孝,居家肃,待宗族亲故乡党,皆得其情。
耄而视听聪明,步履轻强。
他日燕坐笑语如常,俄而翛然而逝,其有得于寿终者如此。
时乙未十有二月癸亥也,享年八十有三。
娶朱氏,先八年卒。
子男二:长垓,前承信郎、监吕城镇,蚤卒。
埏。
女一,适忠介公之子篪。
孙男三:镛、钥、同祖。
女七:长适前邵武守陈公焕之孙,次许适史忠定越王之元孙晖孙,馀尚幼。
曾孙男三:洧、灏、浚。
将以丙申十一月甲申奉柩附窆于凤亭乡双凤山祖坟之域。
曰:
有乡里焉,惟己之视。
有子孙焉,维心之寄。
维寿之丰,造物之公。
岂其偶然,一笑而终。
双山之原,有崇其土。
过者式之,是为高义坊吴君之墓。